无锡送别毛孩子那天，我该穿什么去？
出门前，我站在衣柜前足足愣了二十分钟。衣柜里排得满满当当：有它小时候爱咬的那件米白卫衣，有它每次散步都会扑过来撒娇的牛仔外套，也有去年冬天它蜷在我羽绒服里打盹时留下的几缕金毛。可今天，这些普通的日常衣物忽然都失去了重量。我知道，这是为它送行的日子，我得慎重地为自己、也为它选一件能托住悲伤、也能盛住爱意的衣服。
一、先问天气，再问心情
无锡八月末的早晨，风还带着太湖的水汽，吹在皮肤上像一条刚被眼泪打湿的毛巾。气象台说今天最高三十度，午后可能下雨。我打开“宠摆渡”小程序，确认告别仪式定在十点，地点在梁溪区的一处安静小院，院子里种着一圈绣球，正是蓝得发亮的季节。客服小姜在对话框里温柔提醒：“姐，仪式大约四十分钟，院内有冷气，但门口要走一小段碎石路，建议穿平跟鞋。”我把“平跟鞋”三个字默默记在心里，像记下一个必须遵守的承诺。
二、颜色：黑、白，还是它最爱的蓝？
传统葬礼多用黑色，可宠物殡葬毕竟不同于人类。我翻遍网络，也问了宠摆渡的礼仪师，他们只说“庄重即可”。但我清楚，庄重不等于沉重。我最后选了雾蓝色——它小时候最喜欢的、像清晨湖面的颜色。那件雾蓝棉麻长裙垂到脚踝，没有花纹，只有腰间一条同色系的抽绳，像一条被岁月拉长的叹息。黑色太锋利，白色太尖锐，而雾蓝像一块柔软的缓冲垫，能把我和它的记忆轻轻托住。
三、款式：让动作说话
裙子有口袋，很深，可以装下它的小玩具。我把它最爱的硅胶骨头放进去，骨头已经缺了一个角，是被它啃的。仪式开始前，我想把骨头贴在胸口，像贴一块护身符。礼仪师说可以，宠摆渡允许主人携带任何想陪伴宠物的小物。袖长到肘弯，方便我伸手抚摸它最后一程；领口是小立领，不会过分裸露，也不会让我因低头而露出太多脆弱。那条裙子像替我量身定做的盔甲，既保护我，也允许我流泪。
四、鞋子：必须无声
我选了平底软皮乐福鞋，黑色，无装饰。它陪我走过无数次深夜带狗散步的路，鞋底的纹路里还嵌着去年深秋的银杏叶碎片。今天，它们必须安静，不能在碎石路上发出突兀的声响。宠摆渡的工作人员说，仪式现场铺了地毯，但院子入口到告别厅还有十几步青石板。我不想让鞋跟敲击声打断我和它最后的对话。
五、配饰：减法做到极致
项链、耳环、手链全摘掉。只留一枚银色素圈戒指，是我二十岁那年它陪我过的第一个生日时，我给自己买的礼物。戒指在右手无名指，像一道细细的月光。我不需要任何闪闪发亮的东西，今天所有的光都应该打在它身上——即使它已经不会再摇尾巴回应。
六、妆容：让眼泪有处可去
化妆师朋友劝我：“至少打个底，你眼睛会肿。”我摇头，只涂了无色润唇膏，让干裂的唇纹不至于像干涸的河床。眼线、睫毛膏一概不碰，我怕它们晕成两道黑色河流，反而模糊了它的模样。宠摆渡的摄影师会在仪式后送一张精修照片，我希望照片里的自己是一张干净的脸，像一张没写字的纸，好把它的名字永远写上去。
七、包里装什么
我换了只软塌塌的黑色帆布包，能单肩也能斜挎，空出双手抱它。包里只放四样东西：
它的红色牵引绳，卷成整齐一圈，像一枚被岁月收好的句号。
一包未开封的鸡胸肉干，它生病后医生禁食，这包零食成了永远的遗憾。
一张打印好的照片：它三岁时在鼋头渚樱花树下，笑得像全世界最幸福的狗。
一张纸巾，叠成方正小块，我清楚自己会在哪个音节崩溃。
其余空间留出来，留给它火化后的小骨灰盒——宠摆渡说会在仪式结束后递给我，盒子是原木色，盖子上可以刻名字。我想把它装进去，再放进包里，像多年前把它从宠物医院抱回家那样。
八、出门前最后一件事
我站在穿衣镜前，把雾蓝裙子抚平，把银戒指转到掌心，然后学它伸懒腰的样子深深吸一口气。镜子里的女人陌生又熟悉，眼眶红得像被晚霞烧过的湖面。我对镜子里的人说：“今天，你要把毛毛抱紧，像它第一次钻进你怀里那样。”说完这句，我蹲下来，把脸埋进还残留它气味的狗窝里，狠狠吸了一口。那味道像晒过太阳的稻草，混着一点狗粮的甜腥，还有一点它耳朵后面特有的奶香。我把它留在鼻腔里，像留一把钥匙，好随时打开记忆的暗门。
九、到达宠摆渡小院
九点半，我提前到了。门口两棵香樟树把阳光剪得细碎，落在碎石路上像一地闪光的鱼鳞。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浅灰色制服，胸口绣着小小的“宠摆渡”字样，像一枚安静的船锚。他们接过我手里的帆布包，轻声问：“需要现在把牵引绳和零食放到毛毛身边吗？”我点头。他们把东西摆在告别厅的矮几上，牵引绳盘成心形，零食袋拆开一个小口，像它随时可以闻到味道。我抚摸那张矮几，木纹温润，像它小时候最爱啃的桌角。
十、仪式开始
十点整，仪式开始。没有哀乐，只有风穿过绣球花丛的沙沙声。毛毛躺在白色绒毯上，周围一圈白色玫瑰，像睡在云端。我蹲下来，把额头抵在它额头上，轻声说：“妈妈来了，穿了你最爱的颜色。”它的毛被梳理得一丝不苟，耳朵还保持着半立的状态，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舔我的下巴。我握住它前爪，凉得像一块被夜露打湿的石头。我把那枚银戒指套在它爪子上，大小刚好卡住，像一枚小小的光环。工作人员轻轻把戒指取下，递回给我，说：“可以放在骨灰盒里。”我攥紧戒指，像攥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十一、火化前的告别
工作人员把毛毛推走前，我拉住推车的边缘，最后一次把脸埋进它脖颈。我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，掩盖了它原本的体味。那一刻，我忽然庆幸自己穿了雾蓝色的裙子，像把湖水和天空都一起带来了。我对它说：“去吧，去一个没有病痛的地方，记得在彩虹桥等我。”车轮碾过地毯，几乎没有声音，像怕惊扰一场梦。我目送它穿过走廊，背影越来越小，最后消失在转角。我知道，拐角后面就是宠摆渡的火化间，高效而环保，符合无锡政府所有无害化标准。
十二、等待的四十分钟
我在休息室坐着，裙子沾了眼泪，颜色深一块浅一块，像被雨淋湿的湖面。墙上循环播放宠物告别视频，我看到一只橘猫、一只柯基、一只雪纳瑞……它们都在主人的怀里定格成永恒的笑。工作人员端来一杯温水，杯垫是原木色，印着“宠摆渡”和一行小字：愿所有离别都被温柔以待。我捧着杯子，手心终于有了温度，眼泪却更凶。我想起毛毛第一次学会“握手”时，也是这样把爪子搭在我掌心，温热、柔软、毫无保留。
十三、取骨灰盒
四十分钟后，工作人员把原木色骨灰盒递给我，盒盖刻着“毛毛 2012.8.12-2025.8.19”。我打开一条缝，里面是细碎的白色骨灰，像一场无声的雪。我把那枚银戒指放进去，又把鸡胸肉干掰成两半，一半留在盒子里，一半塞进自己嘴里。干硬的肉屑卡在喉咙，像咽下一枚苦涩的月亮。工作人员轻声说：“可以撒一部分骨灰在绣球根下，来年会长得更蓝。”我点头，跟他们走到院子里，把一小撮骨灰撒进泥土。风一吹，骨灰像轻烟一样散开，有几粒落在我的裙摆，像给雾蓝添了几颗不会融化的星。
十四、回家
午后真的下雨了，无锡的雨总是来得突然，像一场来不及酝酿的哭泣。我撑开随身带的黑伞，却把它收了回去——我想让雨落在裙子上，让雾蓝变成更深的湖，好把毛毛的味道留得更久。公交车摇摇晃晃，我把骨灰盒抱在胸前，像抱一个熟睡的婴儿。车窗上的雨滴汇成一条小河，我伸手去擦，却越擦越模糊。那一刻我明白，悲伤不是洪水猛兽，它只是换了一种形态，住进我的衣服、我的包、我的戒指、我的骨头缝里。
十五、洗衣服前
回到家，我没有立刻脱下裙子，而是坐在它最爱躺的阳台藤椅上，把骨灰盒放在对面，像它还在那里晒太阳。雨停了，天边挂出一道很淡的彩虹。我对着空气说：“你看，毛毛，我没有食言，穿了你爱的颜色。”裙子下摆沾了泥点，也沾了绣球花瓣，我想等它们自然风干，再和骨灰盒一起放进柜子。也许明年绣球花开时，我会再穿一次雾蓝，把剩下的骨灰撒在太湖边，让它随着浪花去看更远的远方。
尾声
如果此刻你也在无锡，也在为“送别毛孩子那天该穿什么”而手足无措，我想告诉你：穿那件能让你想起它最好模样的衣服。颜色可以是它最爱的，款式可以是你们最后一次散步时你穿的，鞋子必须平跟，因为你需要稳稳地抱它最后一次。别忘了带一件它的小物，放进新做的骨灰盒，也放进你的余生。至于仪式，交给宠摆渡吧，他们会把每一只宠物当作一颗星星，轻轻放回宇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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