潍坊的清晨，总有风从白浪河方向吹来，带着微微的潮气，也带着一点点咸涩的味道。我把窗子推开，看见院子里的无花果叶子轻轻摇晃，那株树下，是毛孩子最后一次晒太阳的地方。现在，它静静地躺在小推车上，身上盖着我昨晚才给它缝好的小毯子，毯子还留着洗衣液残留的橙花香。它走得很安详，像只是贪睡的小猫，可我知道，这一次它不会再伸着懒腰醒来。于是我打开手机，输入法里还自动跳出“毛孩子今天吃什么”，我却只能打下一句：潍坊毛孩子走了，我该不该把它埋在院子里？
院子不大，三十多平米，却盛得下它奔跑过的全部童年。它三个月大被我从虞河西岸的集市抱回来时，只有巴掌长，第一次下地就跌跌撞撞冲向那株无花果，把树皮挠出一道白痕。后来它长大了，尾巴像旗帜，在风里甩出骄傲的弧度。我给它买了藤编的狗屋，它嫌热，偏要睡在树根下刨出的浅坑里。那个坑，我浇花时曾不小心踩塌过一角，它冲我汪汪叫，像责备我侵占了它的领地。如今它走了，那个浅坑还在，像提前挖好的归宿，诱惑着我说：埋进来吧，让它回到最熟悉的泥土里。
可我又想起上周在小区群里看到的消息：隔壁单元有只柯基去世后，主人偷偷埋在花坛，被物业连夜掘出，说是违反防疫条例。群里有人转发科普，说动物遗体深埋至少距地面一米以上，还要撒生石灰，否则腐殖质渗进地下水，会滋生细菌。我家院子下面是老楼回填的渣土，挖不到一米就碰到瓦砾，我若执意挖坑，恐怕只能让它躺在半米之上，雨季一来，泥水倒灌，我该如何面对那一幕？想到这里，手指在屏幕上停住，搜索栏里跳出“潍坊宠物殡葬”几个字，一个绿色的小程序图标静静躺在下方——宠摆渡。
我第一次点进“宠摆渡”小程序，界面是一片温柔的豆绿色，像春天刚冒头的草地。首页写着“尊重生命，用心服务”，下方是服务流程：上门接宠、遗体清洁、告别仪式、单独火化、骨灰返还。我拨通客服电话，声音那端是一个姑娘，轻声问我宠物的名字、体重、离世时间。我报出“毛孩子，八公斤，今早五点二十”，喉咙发紧。她安慰我：“潍坊市区内，我们四十分钟到。”我点头，却又问出那句徘徊在舌尖的话：“我还是想把它埋在院子里，可以吗？”姑娘沉默两秒，说：“姐，我理解你，但按《动物防疫法》，家养宠物遗体需无害化处理，私自掩埋存在风险。我们可以火化后，把骨灰制成小树盆栽，您带回家，一样是种在院子里。”她的声音不高，却像一根细线，把我从情绪的悬崖边慢慢拉回。
四十分钟后，宠摆渡的专车停在门口，白色车身贴着淡金色的小爪子图案。工作人员叫阿初，戴着一次性手套，先给推车喷洒消毒水，再把毛孩子抱进铺有蓝色无纺布的铝箱。铝箱里还放了一枝白色洋桔梗，是我最喜欢的花。阿初说：“姐，您要是想和它单独待一会，我们就等。”我摇头，泪却止不住。他把箱子轻轻合上，像合上一本读完的故事书。
到了宠摆渡潍坊门店，门口挂着风铃，声音清脆。接待室布置得像一间小客厅，沙发旁摆着一盒抽纸，墙上投影着毛孩子生前的照片——原来他们趁我填写信息时，偷偷把我朋友圈的照片导进了系统。背景音乐是《River Flows in You》，钢琴声像水流，把人心里的褶皱一点点抚平。工作人员小赵递给我一张纪念卡，让我在背面写几句话，我写了：“你曾用尾巴扫过我的全世界，如今我把全世界还给你。”
遗体清洁环节，他们允许我隔着玻璃看。毛孩子被放在不锈钢操作台，阿姨用温水打湿棉花，一点点擦去它嘴角的白沫，再用小梳子把打结的耳毛梳顺。动作轻柔得像在整理一件易碎的瓷器。我隔着玻璃对它说：“别怕，妈妈在外面。”其实怕的人是我。清洁完毕，它被放进铺着素色棉麻布的告别舱，旁边点了一支小蜡烛，烛火跳了一下，像回应我的呼唤。
告别仪式很简单，却足够庄重。我抱着它最爱的毛绒胡萝卜，放进舱里，胡萝卜的橙黄映着它苍白的舌头，像曾经奔跑的黄昏。小赵递给我一朵白色康乃馨，说：“您可以说几句心里话。”我张开口，却只发出哽咽，最后把花轻轻放在它胸前，像给它最后一次拥抱。舱门缓缓合上，我隔着玻璃亲吻自己的指尖，再贴到舱门上，留下一枚唇印。
火化炉在隔壁房间，银灰色外壳，像一列安静的小火车。小赵告诉我，这是宠摆渡最新引进的环保火化炉，单次火化耗时四十五分钟，温度控制在850℃，能有效分解有机物，同时减少有害气体排放。我选了单独火化，只想把完整的它带回家。等待的时间，我去了休息区，那里有一面涂鸦墙，许多主人留下字迹：“豆豆，愿你在彩虹桥那头等妈妈”“小黑，来生还做我的影子”。我拿起马克笔，在角落画了一根尾巴，旁边写：“毛孩子，院子里的无花果今年结了一百零七个果，你明年记得回来吃。”
四十五分钟后，骨灰被装进一个淡青色陶瓷罐，罐口系着同色缎带。阿初把罐子递给我时，说了一句：“它很轻，你的爱很重。”我抱着罐子，像抱着刚出生的它，那时它只有八两，如今八公斤的爱浓缩成三百二十克，时间残忍又慈悲。
回家前，我在宠摆渡选了一棵袖珍柠檬树苗，把骨灰掺进特制营养土，栽进白色陶盆。工作人员说，柠檬树喜阳，要记得浇水，等它开花时，会带着毛孩子的味道。我抱着盆栽站在院子中央，无花果树下那个浅坑已经被我填平，种上三株薄荷。风一吹，薄荷的清凉味道散开，像毛孩子扑过来时带起的呼吸。我把柠檬树放在阳光最好的位置，轻轻说：“你看，院子还是你的院子，只是换了种方式。”
夜里，我打开“宠摆渡”小程序，系统推送了一份服务报告：遗体接运时间、清洁照片、火化温度、骨灰重量，甚至还有一段视频，记录告别仪式上的烛火与音乐。小赵发来消息：“姐，后续有任何需要，随时联系我们，我们提供一年免费心理咨询。”我回了一个笑脸，却盯着屏幕发呆。原来离别可以这么温柔，温柔到让人有勇气继续生活。
第二天清晨，柠檬树的第一片新叶展开，像一个小小的手掌。我坐在树下，阳光透过无花果叶斑驳地落在陶盆上，我想起它曾在这里打滚、刨坑、叼着飞盘疯跑。原来埋葬不是让它消失，而是让记忆重新发芽。埋在院子里，是把悲伤种进土里；选择火化，是把悲伤种进心里。两种方式，都要长出新的枝叶，只是后者更轻，轻到可以带着走。
潍坊的夏天就要过去，早晚的风开始凉。我把毛孩子用过的食盆洗干净，倒扣在柠檬树旁，像给它留的第二个水碗。夜里起风，我听见叶子哗啦啦响，像它奔跑时脖子上的铃铛。我知道，它回来了，以另一种形式，以另一种温度。
如果你也站在潍坊的院子里，抱着渐冷的毛孩子，犹豫要不要把它埋在无花果树下，请记得：爱不是让它留在土里，而是让它活在光里。你可以选择像我曾经那样，打开微信小程序搜索“宠摆渡”，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，让告别成为另一种陪伴。毛孩子走后，我学会了一句话：离别不是终点，遗忘才是。而宠摆渡用温柔的方式告诉我，只要记得，就永远不必遗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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