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乡的夏天总是闷得令人心慌,蝉鸣像一根锯条来回拉扯耳膜。我把空调开到二十七度,却仍旧觉得空气黏稠,仿佛连呼吸都带着毛刺。沙发上那条蓝白相间的毛毯还保持着被压出的弧度,可压在上面的重量却永远消失。三天前的夜里,心脏肥大引发的急性心衰带走了“饭团”——那只陪了我七年的柯基。它走得太快,我甚至来不及把“别走”说出口,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瞳孔里的光像烛火一样被吹灭。
殡葬师上门的时候,我抱着饭团坐在玄关,手指一遍一遍梳理它已经不再起伏的胸口。那是一位穿着灰色工装、胸前绣着“宠摆渡”字样的小姐姐,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梦。她递给我一块温热的毛巾,说:“先给它擦擦脸吧,让它体面地离开。”我照做了,毛巾擦过饭团的鼻梁时,它的小舌头微微探出一点,仿佛还在回味最后一次舔我手心的味道。那一刻我才确认,它真的不会再回应我了。
宠摆渡的工作人员把饭团放进一个铺着白纱的藤篮,盖上一层薄薄的冰丝。我跟着他们下楼,电梯里谁都没说话,只有藤篮里传来的细小铃铛声——那是饭团一岁时我给它戴上的项圈,金属牌上刻着“妈妈永远爱你”。小区门口的宠物殡葬车是淡绿色的,车门上印着同样的“宠摆渡”LOGO,像一片悄悄舒展的叶子。我坐进后排,膝头放着饭团的牵引绳,绳柄被它啃得坑坑洼洼,却在此刻硌得我心口生疼。
车子驶出市区,窗外的霓虹逐渐被麦田取代。新乡的夜里总有烧秸秆的味道,辛辣中带着一点甜,像极了饭团刚洗完澡时身上残留的燕麦香。我打开手机相册,滑到去年冬天在宝泉滑雪场拍的视频:饭团穿着四只红色小靴子,在雪地里像颗失控的毛线球一样往前冲,最后扑进我怀里,沾了我一嘴冰碴。屏幕上的日期提醒我,再过两周就是它八岁生日。我原本计划带它去回龙天界山看雾凇,现在却只能带它去一个叫做“宠摆渡宠物纪念公园”的地方。
纪念公园比我想象中安静。进门是一条樱花大道,可惜花期已过,只剩满地淡粉色的残瓣。工作人员说,这里每个月都会换不同主题的花,下个月是木槿,饭团生前最爱的味道。接待厅的墙上挂满了照片,每一张都有一只曾经鲜活的小生命,它们的主人在照片下方写下“谢谢你陪我”“下辈子早点来找我”之类的话。我盯着一张金毛的遗照看了很久,那只狗笑得眼睛眯成缝,让我想起饭团每次偷吃成功后的得意表情。
“要不要去看看墓地?”工作人员轻声问。我点点头,却在迈出第一步时突然僵住——腿像灌了铅。我意识到,只要再往前走五十米,就会看到一块刻着饭团名字的黑色大理石,而我必须决定,要不要把它的骨灰留在那里。
墓地在一片缓坡上,分区明确:猫区有毛线球雕塑,狗区有骨头形状的围栏,甚至还有一块小小的“异宠区”,一只刺猬的墓碑上插着干花做的刺球。我跟着工作人员走到D区第三排,那里已经挖好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坑,旁边放着一块未刻字的石碑。工作人员把骨灰盒递给我,是樱花木的,盒盖上烫着饭团的剪影。我摩挲着那个轮廓,突然想起它第一次学会“握手”时,肥嘟嘟的爪子搭在我掌心,热乎乎的,像一块刚出炉的米糕。
“您可以选择把骨灰全部安葬,也可以留一部分做纪念饰品。”工作人员指了指展示柜,里面有做成项链吊坠的迷你骨灰瓶、掺入骨灰的琉璃镇纸、甚至是一盏能把骨灰烧成结晶的烛台。我摇摇头,把骨灰盒抱得更紧了些。饭团活着时最讨厌分离,每次我出差,它都会叼着我的拖鞋堵在门口发出呜咽。如果让它知道自己的身体被分成两半,大概会气得在天堂刨坑。
刻字师傅把石碑推到我面前,问要不要加一句墓志铭。我写了“你是我偷藏的星光”,这是饭团刚到家那晚,我发朋友圈的文案。师傅刻得很慢,每一刀都像刻在我肋骨上。当最后一个笔画完成,夕阳正好斜照在石碑上,饭团的名字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。我突然想起它最喜欢在傍晚的阳台追光斑,跳起来时耳朵像两朵翻飞的蒲公英。
安葬仪式很简单。工作人员把骨灰盒放进坑里,撒上几瓣新鲜的木槿花,然后递给我一把银色的小铲子。我铲了第一抔土,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铲柄。土落在盒盖上,发出闷闷的“咚”一声,像饭团以前用鼻子顶我房门的声音。第二抔土是我哭着撒下去的,混着眼泪的土颜色更深,像一块洇了水的旧毯子。最后一抔土是工作人员帮我填的,他动作很轻,仿佛怕惊扰了一场睡眠。
填完土后,我久久跪在墓前,手指描摹着石碑上的每一个笔画。工作人员退到五米外,给我留出告别的时间。我拿出饭团最爱的小饼干,掰成两半,一半埋在土里,一半塞进自己嘴里。饼干是鸡肉味的,咸得发苦,我却嚼了很久才咽下去。临走前,我把它的牵引绳挂在石碑旁的挂钩上——那是宠摆渡特意设置的“思念角”,供主人留下无法带走的物件。绳子在风中轻轻摇晃,像一条不肯离去的尾巴。
回程的车上,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张“宠摆渡纪念卡”,背面印着二维码,扫码可以进入线上纪念馆,上传照片、写信、甚至预约“代祭扫”服务。我上传了饭团三个月时的奶狗照,配文:“今天是你离开的第97个小时,我把你的小枕头洗了,晒干后全是阳光的味道,像你睡过的每一场午觉。”点击发送的那一刻,车窗外掠过一片麦田,麦浪起伏的样子像极了饭团奔跑时起伏的背脊。
夜里我回到空荡的家,发现玄关多了一盆小小的木槿,花苞紧闭,像一颗颗握紧的拳头。花盆上贴着宠摆渡的便签:“等它开花时,你就把思念说出来。”我抱着花盆蹲在饭团的食盆前,突然发现它的不锈钢碗里有一撮白毛——是殡葬师偷偷留给我的。我把那撮毛夹进日记本,写下日期,然后像它还在时那样,轻轻说:“晚安,小坏蛋。”
之后的半个月,我每隔两天就去一次纪念公园。有时带一束木槿,有时带它最爱的酸奶,更多时候只是坐在墓前发呆。D区第三排渐渐热闹起来,隔壁多了只叫“可乐”的边牧,对面搬来了“汤圆”那只总爱歪头的橘猫。我认识了“可乐”的妈妈,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姑娘,她说自己每周都来擦墓碑,因为可乐生前最爱干净。我们一起坐在长椅上分一包小鱼干,像两个接孩子放学的家长,只是我们的“孩子”再也不会扑出来。
有一天大雨,我撑着伞走到墓前,发现石碑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。我蹲下来仔细看,是猫的梅花印,从“汤圆”的墓一直延伸到饭团的墓前。那一刻我突然释怀:也许它们真的在以另一种方式重逢,在那个没有病痛、只有阳光的平行世界里。
离开纪念公园那天,我带上了饭团的骨灰吊坠——是宠摆渡用剩余骨灰烧制的蓝色琉璃,里面凝固着一朵小小的樱花。工作人员说,琉璃会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斑,就像它还在时阳台上的那些跳跃的影子。我把吊坠挂在胸前,贴近心脏的位置,然后最后一次摸了摸石碑。
“我走了,”我说,“但我会带着你继续看这个世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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